刘凤君:发现骨刻文 改写文字史

发布日期:2016-05-31 14:50:46 【作者:王巍 来自:山东大学校报 编辑:新闻中心总编室 责任编辑:思萱】

刘凤君教授,博士生导师,现任山东大学美术考古研究所所长,山东大学历史文化学院骨刻文研究所和书法文化研究所所长,山东大学艺术学院特聘教授;兼任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博士点通讯评委、国家社科基金同行评议专家、兰州大学兼职教授、中国龙山文化研究会副会长、中国古陶瓷学会常务理事、山东收藏家协会艺术总监、山东画院高级画师、台湾汉光书会学术顾问和韩国国学院学术顾问等。

刘凤君教授长期致力于美术考古学的教学与研究。2001年10月,他的专著《美术考古学导论》被《中国文物报》读者投票评选为10种20世纪中国文博考古最佳论著之一,该书是第一本系统构建中国美术考古理论框架的专著;他还创建了中国第一个美术考古研究所,是中国第一位在美术考古研究方向招收指导研究生的导师;2002年他被中国文物报社评为中国文博考古百位名家之一。

刘凤君教授被誉为“四门塔佛头像回归的功臣”。2002年7月,应台湾法鼓山文教基金会邀请赴台鉴定并与该会商谈无偿捐赠四门塔佛头像并开具鉴定书,同时受该基金会委托,在山东省协调解决迎佛头像的各项事宜和负责业务工作。2002年12月17日佛头像顺利回归。

刘凤君教授在2005年发现骨刻文,他潜心研究十年,出版《骨刻文发现与研究丛书•昌乐骨刻文》、《骨刻文发现与研究丛书•寿光骨刻文》、《骨刻文发现与研究丛书•龙山骨刻文》、《骨刻文》4部骨刻文专著和10多篇骨刻文论文。《光明日报》等多家媒体发文宣传和高度评价他:“不但发现了骨刻文,而且把骨刻文的一些相关理论研究已阐释清楚,为今后骨刻文研究提供了可遵循的较为系统的理论指导思想。”2014年,山东教育电视台录制并播放两集电视片《当代王懿荣——刘凤君》。



机缘巧合,发现骨刻文


说起与骨刻文的结缘,刘凤君教授在他办公室娓娓而谈:

2003年,刘凤君教授应齐鲁书社贺伟编辑邀请撰写《中国早期文字与书法艺术》一书。在资料搜集过程中,他发现中国陶器刻划符号产生于距今7000—4500年,而甲骨文出现在距今3200年左右,从刻划符号到甲骨文之间的1300多年是怎样的?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刘凤君教授。在他看来,陶器刻划符号与甲骨文之间的1300多年间,一定存在着一种承上启下的早期文字。他经常说:“这种早于甲骨文的文字,要么还藏在地下没有被发现,要么就是随着文物被发掘出来,但还没有被认识,我一直在寻找它们。”

从上世纪30年代开始,大型考古遗址就有刻字的骨头出土,为什么这么多年骨刻文一直没有被发现?刘凤君教授认为:

“认识骨刻文是一个历史过程,早期发掘出来不认识它,忽视了它,可以理解。我年轻时经常带学生进行田野考古发掘,我也可能忽视过。”“新认识一种古文字,需要有考古学、历史学和古文字学等多种学科的综合知识结构,这种知识结构需要慢慢积累。”他幽默地用母鸡孵小鸡打比方:“小鸡是鸡蛋在老母鸡肚子底下用全身的温暖包育出来的,火的温度虽高,但孵不出小鸡来。骨刻文的认识过程也是这样。”

2005年春天,在一次学术研讨会上,济南文物爱好者张春生拿着一块有刻划的小骨头找到刘凤君教授,骨头上的刻划一下子吸引了刘凤君教授。他拿着小骨头仔细端详,兴奋地用舌头舔了舔,当即认定这块骨头是龙山文化时期的遗物。刘凤君教授说:“上面刻划的是字,这是一件很重要的文物,是中国早期的文字。”

一种新的学术理论,往往是某个人凭借敏锐的学术嗅觉率先发现并构建的。这块看似不起眼的小骨头,拉开了刘凤君教授发现一种古老文字的序幕。

刘凤君教授在常年考古实践中,掌握了用舌头舔骨头的技术,被有些人说成是“爱舔骨头的教授”。他解释说:“我的北京大学学业恩师都是著名的考古学家,传授我旧石器时代考古学的吕遵谔教授,教我们鉴定骨质品年代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就是用舌头舔一舔。根据骨头的吸力大小,观察骨头的石化程度来判断它的年代。”

2007年7月,山东昌乐县肖广德带着7块有刻划的骨头来到济南,请刘凤君教授鉴定。这些骨头主要是昌乐县袁家庄老百姓在翻地挖沟种菜时挖出的。刘凤君教授仔细鉴定后,认定这些骨头应该是龙山文化时期的,与自己两年前鉴定的那块小骨头同属一个年代,上面刻划的都是中国早期文字。随后,刘凤君教授对昌乐、寿光等地的古文化遗址开始进行调查。2007年7月30日《潍坊日报•昌乐新闻》首先公开报道了刘凤君教授认定是中国早期文字的结论。

当时有人提醒刘凤君教授:这些骨头上的刻划会不会是现代人刻的?为了慎重起见,2007年下半年他曾几次派自己当地的学生、已分配至潍坊市博物馆工作的迟延璋到出土骨刻文的遗址进行暗访,调查该遗址是否出土过刻字骨头,进一步证明,这些刻字确系古人的作品无疑。

2008年6月20日《齐鲁晚报》对刘凤君教授的论文《中国早期文字—东夷文字刍议》作了重点介绍。

2008年7月30日,在昌乐县政协的协助下,刘凤君教授邀请了几位专家在昌乐聚会座谈骨刻文。与会专家肯定了刘凤君教授关于这些骨头上的刻划符号是文字的认定结论。

2007年到2009年,刘凤君教授了解到除山东省之外,河南郑州地区、陕西西安地区和内蒙赤峰地区,以及江苏北部地区等许多远古文化遗址都出土这种骨刻文。他认为,骨刻文是当时淮河、黄河和辽河流域华夏族和东夷族等远古文化集团创造与使用的一种早期文字。2009年刘凤君教授正式将这些刻字命名为“骨刻文”。


痴迷收集,保护骨刻文


刘凤君教授作为考古学家、历史学家、书法家,痴迷古文字研究。睿智与博学,是他发现骨刻文的基础;胆识和坚毅精神是他深入探索和研究骨刻文的动力。

他深知骨刻文研究意义重大。“我必须担起这个责任,再大的阻力,我都必须坚持住。”刘凤君教授说,“老祖宗的东西落到了你面前,你不能绕开,这是缘分。对待古代文物的态度应该是老老实实承认它,认认真真对待它,仔仔细细分析它,实实在在解决它。”

近十年来,刘凤君教授对一切学术名誉淡而不谈、不求。在国内,他已是美术考古学的泰斗,别人劝他写几篇美术考古论文,申报美术考古重点课题,争取更高的学术荣誉,他总是婉言谢绝:“我不能分心,我应一心一意对待骨刻文,骨刻文使我充实,使我有成就感,研究骨刻文就是我的目的,是我的一切。”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骨刻文的研究上。

刘凤君教授高度注重收集实物资料,他十多年来经常到遗址调查,采集骨刻文实物标本。刘凤君教授认为,目前骨刻文没被认可,遭到较严重破坏,自己应该尽可能多保护一块,今后的研究也需要更多的实物资料。为了收集骨刻文实物,刘凤君教授与全国许多文物爱好者交往,这些文物爱好者经常到大型考古发掘过的遗址走动捡拾,特别是在春秋两季,老百姓翻动土地时经常挖出骨头或其它文物。他鉴定后确认刻字骨头系出土于考古遗址的,会出巨资交换,然后保存研究。

刘凤君教授对骨刻文的关爱和珍视之情,知情者都谈之动容,甚至激动落泪。他与记者分享了他购买骨刻文的一些特殊经历。专心于学术从不会讨价还价的他,为了骨刻文研究曾一次花费43万元购买了71块骨刻文。有一次他花费25万元买了68块骨刻文,在前往文物爱好者家中交易时,和他同去的研究生当知道手中黑色塑料袋中装的是25万元现金时,被这一天文数字惊呆了。

为此,刘凤君教授也被人骗过。有一次,他看好了一位文物爱好者的20块骨刻文,交易价格4.5万元。可当时他身上只带了3万元,交上定金,那人答应钱到寄货。但回到学校,刘凤君教授收到的骨刻文,却不是他之前所看好的精品,文物被调了包。

某银行地下仓库的几个保险柜,是刘凤君教授特意租来存放他收集的几百块骨刻文。他告诉记者:“这些骨刻文虽然现在还被许多人看作是烂骨头,但从一开始,我就认为这些绝不是我个人的私有,它是国家的,我只有收集和保护好的权利,将来一旦被认可,我会全部捐献出来。”他对考古事业是如此至爱,坚守着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刘凤君教授深感保护古代遗址、保护骨刻文的重要性,他曾跑进山东省文物局和国家文物局的大门,找到主要负责人汇报发现的骨刻文和请求保护相关文化遗址。

在调查过的遗址中,他格外重视山东省寿光市圣城街遗址,前后对该遗址进行过6次调查。2011年秋天,他再次到该遗址调查时,被一座座压在遗址上的高楼震惊,他后悔,他愤怒,他痛心地一下子坐在地上,两眼呆呆地流出了泪水。跟随他一起去的研究生李彦霖激动不已,只能安抚对骨刻文已深深痴迷的学业恩师。


多方宣传,推介骨刻文


为了让骨刻文尽快得到考古学、古文字学等学术界的认识和认可,刘凤君教授在研究工作的同时,做了大量的宣传工作。

2002年,刘凤君教授在佛头回归过程中结识了《文汇报》《光明日报》《大众日报》等报社记者。他通过熟识的记者,让骨刻文这一话题经常出现在各方媒体上,引起了全社会的关注。

网络是刘凤君教授宣传骨刻文的重要阵地。2011年2月25日,山东大学骨刻文(山东大学美术考古研究所)网站建立。刘凤君教授一直得到新华网密切关注和大力支持,每当骨刻文研究出现进展,新华网等全国各大网站都转载,起到了较大的宣传效果。

对于宣传,刘凤君教授始终坚持自己的原则,就是一定要以科学的理论和研究做基础,绝不能单纯追求轰动效应。他以一个学者的严谨,不断寻找新的角度、新的观点、新的资料作为宣传内容。

2013年11月,刘凤君教授向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提交论文“中国早期文字骨刻文发现与研究”,引起了大会专题会议第五组召集人贝克博士的关注。2013年12月26日,贝克博士给刘凤君教授回信说:“这一古老的书写系统(骨刻文)证明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古老的文明。”2014年5月6日,第22届国际历史科学大会发函邀请刘凤君教授与会并在专题会上作重点发言。

2015年8月26日,刘凤君教授在国际历史科学大会专题会议上作重点演讲,赢得了在座中外专家的称赞,新华网、香港文汇报等多家媒体为刘凤君教授做专题报道,《山大教授刘凤君发现“骨刻文”早于甲骨文》《山大教授发现的“骨刻文”在专题研讨会上“亮了”!》。

刘凤君教授经常因骨刻文参加相关学术会议,并分别在2010年、2011年和2015年应邀前往韩国首尔国立博物馆和美国波士顿大学作了有关骨刻文的报告。波士顿大学艺术与科学学院艺术史与建筑系主任弗雷德•克莱纳教授称赞刘凤君发现和研究的骨刻文“是古文字研究史上重要的里程碑,是对人类文明史的重大贡献。”


艰辛研究,构建骨刻文学


刘凤君教授常说:“我发现了骨刻文,就要继续探讨骨刻文的相关理论问题,使骨刻文起始就建立在科学的学科研究基础之上。”“我在努力地看书和写书,看书是充实自己的知识,写书是把自己掌握的骨刻文实物资料和理论研究及时公布于社会,引起关注和重视。”

对社会上的不同意见,刘凤君教授总能持有一颗平静的心。他说:“一个科学工作者,对待自己的研究事业要具有开拓宽容的胸怀、敏锐的学术思维和祥和安静的心态。”

他特别重视反对者的意见:“人多智慧大,那些反对意见,比我个人的单一思维想得全面一些。”他认真思考反对者提出的问题,有针对性地改进自己的研究。

山东大学和山东省政府对骨刻文研究立项并给予经费支持,是刘凤君教授能够锲而不舍研究骨刻文的最大保障。

“我非常感谢山东大学。没有学校的支持,骨刻文研究举步维艰。”刘凤君教授诚恳地说,“在社会议论纷纷的时候,当一个人爬坡感到累的时候,如果没有人拉一把,真有可能会摔下去。没有朋友们的鼓励,没有山东大学的支持,我可能坚持不到今天。”

刘凤君教授还非常重视对骨刻文进行科学测试分析和比较分析。2010年,刘凤君教授在山东大学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潘荣江教授的帮助下,利用计算机技术对骨刻文进行技术分析;2010年,他将山东寿光市圣城遗址龙山文化灰坑中出土的骨刻文,请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碳十四实验室测试年代,距今约3700年;2011年,他请云南大学物理学院对骨刻文做过微观分析。同时,他还把骨刻文与长江下游地区良渚文化文字和西南地区的彝文进行科学类比,与古埃及、两河流域和古印度等地发现的早期文字进行比较分析。

十多年艰辛研究,刘凤君教授在骨刻文字研究领域换来硕果累累。

1、对骨刻文字体造型分类的探讨。目前,刘凤君教授已详细分析和掌握了1万多块骨刻文和骨刻文时期的10多件刻字玉石器和陶片,粗略统计约有3500个字符。刘凤君教授认为:“骨刻文的字体造型较有规律可寻,大体可分为写实物象型、主干分枝型和中心圆型或近似圆型三大类。”

2、对骨刻文布局和辞章出现的分析。刘凤君教授认为:“骨刻文多数一块骨头上刻1—10个字,10个字以上至几十个字的骨头也有一定数量,也发现近百字的骨刻文,主要有三种布局。特别是出现的自上而下或横向成行布局,说明骨刻文已是具有辞章意义的文字。”

3、发现石祖林,佐证骨刻文。2008年7月22日,刘凤君教授发现了昌乐县崇山石祖林,距今已有4000多年的历史,和骨刻文的年代大体接近。同年12月20日,刘凤君教授又鉴定和研究了首阳山岩书,进一步印证了他对骨刻文研究的结论是科学的。

4、对骨刻文年代的不断深入认识。2005年,刘凤君教授认为骨刻文的年代主要流行在龙山文化时期。2010年,刘凤君教授进一步认为骨刻文产生的年代距今约4600年,龙山文化和商朝时期是流行使用年代,大约一直使用到两周时期。

5、提出骨刻文是甲骨文的主要源头。刘凤君教授认为骨刻文和甲骨文的传承关系很清楚,骨刻文是甲骨文的主要源头。甲骨文是骨刻文发展到晚期出现的一种专供商王室祭祀用的成熟文字,可视为骨刻文晚期发展出来的一个新类型。骨刻文是继承双墩文化和大汶口文化等陶器符号发展起来的,这样就构成了陶器符号和骨刻文—甲骨文—金文的远古符号与文字发展序列。

6、重视骨刻文释读法研究。他在2009年以前,已释读出“龙”“凤”“人”“鸟”“鹿”“尧”“舜”,以及“豕”“犬”等字,指出释读骨刻文的方法主要有:考古类比直读图像解形法、历史考据法、指事组合破译法、与甲骨文金文比较顺读法、与彝文比较释读法五种。近几年他还在努力研究释读。

7、对中华早期文明发展区的新看法。刘凤君教授强调骨刻文和良渚文化文字都是中国早期文字,南北互证,相益增辉,共同将中国文字史提前了1300多年。他根据早期文字产生和发展的实际情况,把中国早期文明发展较快的地区分为东夷、华夏、南方良渚文化(南蛮)、西南苗彝和东北辽河五个区,充分证明中国是世界上最早的文明古国之一,中华文明五千年不容置疑。

2015年,刘凤君教授的巨著《骨刻文》出版。这部专著第一次系统构筑了骨刻文学的基本理论框架,标志着刘凤君教授骨刻文学理论的成型,在考古界和古文字界引起了震动,也是中国古文字发现与研究史上一个重要里程碑。

刘凤君教授凭借着渊博的知识、过人的胆识和非凡的毅力,发现了骨刻文,并通过不断研究,为骨刻文学构建出了一个基本的理论框架。这不仅是他个人的骄傲,是山东大学的荣誉,也是中华民族的光耀,是整个人类文字研究史和文明进化史的一大进步。